柳襄嫁人五载，又生育了个女儿。

自然不会是处子之身。

谢蘅话说的过分，言语俱是轻贱折辱。

柳襄被他说的又气又怒，颤着手攥着衣裙挡在身前，伏在榻边哭个不停。

“我受婆母吩咐，好端端的来寺里拜佛敬香，却被你绑了来欺辱，还要受你这般侮辱……”

她生在书香门第，自小学的规矩礼教刻进了骨子里，最是贞静贤淑。

也知晓贞洁二字大过天，此时白着脸说着这话，已是绝望至极。

瞧她哭得这般可怜绝望，不似做戏，

谢蘅眉眼微冷，隐隐觉察出不对。

“你不是花楼女子？”

花楼女子？

听得谢蘅此言，柳襄身子被气得直打颤。

咬牙回道：“我是正经人家的妇人，早嫁了夫婿的，怎么会是花楼女子……”

她哭音打颤，腿上都是方才被蒲团磨破的血痕，实在可怜。

谢蘅冷着脸出了厢房。

厢房外候着的亲信见自己主子出来，慌忙迎了上去。

“主子！你身上的药可是解了？这江南地界的官员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给您下这样毒辣的药！”

谢蘅此行微服南下，顶着东宫属官的名头探查私盐案，惹了不少江南地方官员的眼，那些官员一心要让他折在此处，还给他下了这药，预备借个美人算计他。

他忍着药性离席，避开那些人的耳目来了好友出家的寺庙，原打算借山泉冰水解了药性。

没成想，那药如此毒辣，非女子情事不能纾解，一桶桶水泡着，还是半点不曾消解。

手下人找了几个花楼女子过来，却都被谢蘅扔了出来。

谢蘅多年洁身自好，从明宁郡主和亲后至今数年，东宫后院始终空置。

手下人个个都以为谢蘅多年来一直惦记明宁郡主这个远嫁和亲的旧情人，才不肯再纳旁人。

意外在寺里瞧见和明宁郡主生得肖似的柳襄，就动了心思，将人绑来送进厢房。

谢蘅这回倒没将人扔出来。

只是就连他自己，怕是都不知，究竟是因着柳襄肖似他旧情人几分的缘故，还是那药熬到最后已然磨得他没了理智。

内室里柳襄绝望至极的哭音传入耳中，谢蘅抿唇审视着跟前的亲信。

问道：“里头那女人，从哪找的？”

亲信闻言心下一慌，被谢蘅的视线盯得身子发凉。

谢蘅一惯谨慎，在储君位置上谨言慎行爱惜声名。

此番强绑了那女子之事，虽是事急从权，却也难免犯了谢蘅忌讳。

办事的几人对望后，心下战战兢兢，却也不敢隐瞒，硬着头皮说了实话。

听到里头那女子竟真是强绑来的良家妇人，谢蘅脸色阴沉极了。

既是强绑来的，定然也是喂了药或是熏了香的，怪不得方才那般摸样。

原来她方才的哭闹，不是欲拒还迎的手段……

谢蘅揉着眉心，寒声道：“回京后各领五十大板。”

话落，又想起里头那女子身上被他折腾出的伤，从侍卫处拿了伤药，抬步重又走进厢房内室。

厢房内，柳襄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时，手边摸到了个自己鬓边落下的金簪。

她想起自幼听的那些规矩训诫，摸着金簪的手，颤抖的厉害。

柳襄母亲最重规矩礼教，将柳襄养得便如女戒里的姑娘一般。

柳襄活了二十年，端庄守礼贞静贤淑，自小学的贞洁教条刻进了骨子里。

失了清白，便觉天塌了一般绝望。

母亲总说，贞洁二字大过天，女子失贞，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夫家体面子女平安。

柳襄想着母亲的话，攥着那金簪的手，一颤再颤。

谢蘅手里拿着伤药踏进内室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面色微变，当即拔下手上玉扳指，直直冲着柳襄的手砸了过去。

扳指砸在柳襄腕上，她吃痛泄了力，那金簪也跟着脱手坠地，混着她颊边坠落的几滴泪水，没入砖石间。

“你是想寻死不成？”谢蘅冷脸近前，沉声问她。

柳襄抬眼看向来人，见是那折辱侮辱自己的歹人后，手颤个不停。

也不知是被他的玉扳指打得，还是被他方才言语气着的缘故。

谢蘅沉眸问她后不待她回答，便攥着伤药落座在榻边。

柳襄忙攥着衣裙后撤。

口中带着哭腔道：“一女不能事二夫，我失了贞洁，对不住我的夫君，也辜负娘家多年教诲，让我家人蒙羞子女受辱，如何在这世上苟活……”

谢蘅听着她的哭音，眉心紧蹙，暗道棘手。

若是欢场女子，无非求金银，

若是寻常闺秀，无非求名分。

偏生是这嫁了人，又很是在意贞洁的妇人，实在是难办。

他一时没想到如何劝她，只能掐着她肩头不许她动作。

低眸时，不经意瞧见她勉强裹在身上的单薄衫衣胸口处，已被乳白奶渍渗透。

谢蘅眉心微凝，想到方才行欢时，在她身上嗅到的那股奶水味道，和她方才说的那番话里的令子女蒙羞。

略微沉吟了番后，嗓音微哑同她道：

“女子贞洁固然要紧，却远不及性命贵重。何况，夫人家中应当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你可想过，你若是死了，孩子要如何是好？”

柳襄闻言想起家中的女儿，泪水都凝滞。

她死了自是一了百了，可女儿呢？

柳襄嫁进沈家五年，好不容易生下女儿，婆母却一心只想要个嫡孙，半点不疼爱这个孙女，还处处克扣孩子用度。

堂堂知府之家，连个奶娘都不肯请。

逼得柳襄只能亲自给孩子喂奶，带在身边照顾。

今晨前来寺庙拜佛前，还得给孩子挤出奶水放在茶盏里拿水温着。

若不是婆母逼迫她上山拜佛来求男嗣，她都不舍得离开女儿片刻。

想到如今才两个月的女儿，柳襄满心酸涩。

终究还是压下了求死的心。

她死了是一了百了，可她不能不管自己的女儿。

柳襄忍着委屈，把泪水往肚子里咽。

心道，罢了，今日之事，权当是被恶犬咬了一口。

如此想着，咬得唇上重又破皮渗血，才算压下纷乱心绪，强撑着让谢蘅放开自己。

她声音犹带哭腔道：“你放开我，我女儿还在家中等我回去。”

此言一出，谢蘅知晓柳襄歇了求死的念头，放开了攥着她肩头的手。

柳襄擦了擦眼泪，收拾衣裳穿上。

却发现自己的肚兜亵裤，裙衫衣裳，被他扯烂得不成样子。

勉强穿上亵裤，那肚兜却怎么也挂不上脖子。

一旁的衣裙更是凌乱脏污的不能上身。

谢蘅瞧她这副模样，眸光又暗了瞬，

几瞬后，清咳了声道：

“怪我莽撞孟浪。

此处是佛寺，也无女子衣物，不如寻一件新的僧袍穿上？

遇上家中仆妇，只说雨大，湿了衣裳，这才在寺里寻了干净僧袍换上，也好交代。”

话落便交代手下人去要了件僧袍来。

僧袍送来，谢蘅接入内室，递给柳襄。

柳襄拿来后，却瞧着他道：“你……你闭上眼睛。”

谢蘅哑然失笑，心道方才坦然相见早不知多久，现下又这般矫情样子。

想起这女子于情事上的懵懂生涩模样，委实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妇人，暗道，不知她家中夫婿，是如何教她的。

却也乐于顺着她几分，还真阖上了眼。

柳襄见他闭眼，忙换上僧袍，将早乱了的鬓发，勉强塞进僧帽里。

谢蘅在她收拾妥当后掀开眼帘，抬眸看向她时眼里神色难掩浓暗。

此女生得着实浓艳，身上便是裹着僧袍都盖不住春情，也难怪自己会将她错认成欢场女子。

眼瞧着谢蘅眸光渐生浓沉，柳襄本能的畏惧，怯怯后退了步。

谢蘅这才回神，敛去眼底欲色。

挂上一副君子端方的模样，淡笑道：“眼睛哭肿了，怕是瞒不过你家中仆妇。”

柳襄怕得咬唇，谢蘅取了一旁剑穗上的玉珠，捏着她肩头让她别动，用那玉珠滚在她眼皮上给她消肿。

这时，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柳襄听见其中有自己婢女的声音，忙睁开眼睛要出去。

谢蘅停了动作，将玉珠放在她掌心。

沉声道：“还肿着，回去的路上自己揉。”

柳襄一心惦记着去寻自己婢女，拿了玉珠应都没应他，就慌忙推门出去。

她出去后，谢蘅手下入内禀告道：“主子，来寻人的是扬州知府沈家的仆人，那位夫人，是沈延庆嫡出公子沈砚的妻子。”

沈家？

竟这般巧合？

谢蘅此行微服南下彻查江南私盐一案，那扬州知府沈延庆，正是此案牵扯的重要官员。

他被那些胆大包天的江南官员下药时，沈延庆也在场。

阴差阳错幸了的女人，居然还是沈家的少夫人。

谢蘅指节敲在腰间玉佩上，暗自思量着，吩咐道：“安排人手，盯着那女人和扬州知府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