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清棠院，檀香冉冉。

盛明珠一身孝服端坐在房内，泛红的双眼望着窗上的囍字。。

“今天大喜的日子，你披麻戴孝是什么意思？”

一旁身着新郎喜服的岑倾羽沉着脸，冷厉的质问犹如刀扎进她的心。

盛明珠看着与自己成婚六年的男人，声音沙哑：“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却是我爹的头七。”

她怎么也没想到，岑倾羽征战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娶自己的婢女夏韵为平妻。

甚至以吉日为理由，选在她爹的头七这天成亲。

讽刺之余，盛明珠更觉悲凉。

她不明白当初一片赤忱的少年郎怎会变得如此凉薄。

岑倾羽眼底浮起抹愧意，但转瞬即逝：“夏韵命格佑我，于我征战也有益，你何不替我想想？”

闻言，盛明珠心酸不已。

他从不信鬼神之说，现在反成了他娶妻的说辞。

捱着胸口的痛，盛明珠缓缓起身：“那你可还曾记得，洞房花烛夜对我说过的话？”

岑倾羽眸色微黯，没有回答。

盛明珠走向他，一字一句：“你说此生只要我一人，若负了我，必遭万箭穿心，如今你宁毁誓言，也要另娶她人。”

说话间，她的心坠的生疼。

她出身皇商，同将门之后的岑倾羽自幼相识且两心相许，直到她及笄之年，两人成婚。

可最凉薄莫过人心，曾经的深情和誓言，竟不过六年便作了云烟……

看着盛明珠眼下连脂粉也盖不住的乌青，岑倾羽于心不忍，可又恼她的耿直。

“外头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况且我一心一意待你六年，韵儿又是你婢女，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听到这话，盛明珠呼吸一窒。

岑倾羽戎马半生，曾被云游僧人说杀孽过重，恐被业障缠身。

他不信，却急坏了信佛的老夫人。

因对岑倾羽的情义，盛明珠自请去山上尼姑庵修行整整六年，只在他征战归来才能回府相聚。

不想她的一片痴心，竟换来他的一句‘咄咄逼人’。

四目相对，盛明珠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而岑倾羽看了眼外头，想着拜堂的吉时就要到了，甩袖匆匆离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盛明珠终是没抵住浑身的无力，双腿一软。

眼看就要摔倒，丫鬟秋水赶忙进来扶她坐下。

秋水看着盛明珠苍白的脸，心疼不已：“夫人，您何必现在跟将军置气，苦的还是您自个儿啊。”

盛明珠强压着眼眶的酸涩，苦涩一笑：“今时不同往日了，置气与否和我吃苦不相干。”

岑倾羽如今已是一品大将军，而盛家本就是无权无势皇商，如今父亲又去世，更是比不得从前。

秋水年纪小又藏不住话，立刻替盛明珠打抱不平起来。

“只恨夏韵那个忘恩负义的狐狸精，当初要不是夫人好心将她从人牙子手里买下，她早不知被卖到哪个烟花巷去了！”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鬼心思迷住了将军，听说她不肯待在新房，非要同将军一起迎宾敬酒，说那她家乡的规矩。”

听着秋水的话，盛明珠眉目微拧。

夏韵的确与平常女子不一样，经常说一些惊天骇俗的话，可岑倾羽就是喜欢，甚至觉得她与众不同。

想到方才岑倾羽冷漠的目光，盛明珠袖口中的手死死握紧。

半晌，她才扯开嘴角：“秋水，拿笔墨纸来。”

秋水不解，但还是拿了过来。

待研出了墨，盛明珠强撑着心绪，在铺开的澄心堂纸上一笔一划写下——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